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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一段时光

类别:灵异悬疑|字数:6W|作者:大洲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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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像怦然心动里的台词:有人住高楼,有人在深沟,有人光万丈,有人一身锈。有阳光就一定会有阴影,我们有时会遮挡住别人的阳光,有时也会为他人打一束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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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小时候很喜欢和冯甜甜穿梭在成都的小街小巷中,成都的老街上有很多茶馆儿、理发店、小吃店,我家出去就是一条老街。

小时候我妈常值夜班,我爸当时还在单位上班,他特别爱睡懒觉,不想起来做早饭,就喜欢直接给我两块钱让我自己出去吃面,我就和甜甜手牵手到街头那家面店吃面。他们家两元钱就可以吃一碗杂酱面,我最喜欢吃他们家的面,面很劲道,臊子也很真材实料,他们是一家人开的面店,媳妇儿负责端面、收钱,小伙子负责揉面,老婆婆负责煮面、加臊子,老大爷在后厨忙活准备着各种臊子。

他们的生意特别好,媳妇儿是天生做生意的好手,一来客人就热情地王哥、李姐、张姨地亲切招呼,好像每位前来的食客她都认识,不管你是要一两、二两、三两,臊子是牛肉、排骨、杂酱、酸菜......她都能准确无误地送到每一位食客面前,我每次去这家面店吃面都惊叹于她超强的记忆力,很希望长大后自己也能开一家这样的面店,就能每天吃各种臊子的面条。

我和冯甜甜小学就读于铁路子弟校,离家很近,穿两条小街就到了,街道两边栽满了梧桐树,夏天很阴凉,学校校门很不起眼,第一次来的人肯定不会觉得是一个学校大门,就一个小铺面的宽度,可能还以为是一个消防通道。学校里面也很小,两栋教学楼中间夹了半个足球场大小的操场,可能是因为面积太小不适合修足球场,修一半又不像那么回事儿,就划了四个篮球场出来,小学的家庭作业不是很多,我父母也没有给我安排补习班什么的,每天下午放学,我和冯甜甜都是早早地走出校门,蹦蹦跳跳地回家。

放学回家时,通往我们家的那条街上总是挤满小贩和居民,狭窄的街道两边全是卖菜的,卖馒头的,卖蛋烘糕的,卖水果的,磨刀的,串串香店每天下午4点准时就把桌椅板凳摆出来了,茶铺的麻将桌也摆在了人行道上,......汽车已经通行不了,两边的吆喝声此起彼伏,从中穿行大有: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的感觉。每天下午家属院门口卖糖油果子的摊前总是围一圈儿小学生,冯甜甜很喜欢吃糖油果子,几乎每天都是拿着一串糖油果子进院子,我不太喜欢,觉得太甜。

我从小都不喜欢吃甜的,也有可能是我妈从不给我买糖,她总说糖吃多了会影响智商,我一吃甜的就怕变傻,从生理上就克服了对糖的喜爱。

我妈最喜欢下午去小贩摊买菜,经过一个下午的凉晒,好多菜都焉搭搭的了,这时我妈可以发挥她的特长,和摊主进行长时间的砍价还价,好多时候都能打个五六折。

我出生生长在城中村,出了铁路家属院小区门口就是城市的一环路高架,高架桥的另一边是高楼大夏,鳞次栉比、繁华喧闹。这边的二层小楼家属院就显得低调破败很多,它红砖黑瓦,不施粉黛,向每一位进来的住户述说它的历史与城市的变迁。

门口有一株梧桐树,一到季节就总喜欢掉虫、掉叶子下来,梧桐树下是一个小卖部兼门卫,守小卖部的我们都叫他张爷爷,他看起来很老,很老,一直直不起腰,腿也是瘸的,走到门口不时就能听到他咳嗽的声音。

家属院里的人都知道,他早年是研究古代世界史的,据说还在大学执教水平挺高的。除了在小卖部买冰棍儿或过了9点需要他开门,他基本是不理人的,和人说话也是面无表情,家属院的人都不喜欢他,也都知道老头子可怜,就让他一直在这里守门卖点小零食,过着呆板困顿的生活。

我和他除了我去买冰棍儿,问多少钱,他找找零钱,就只有一次谈了“题外话”,那是我已经上初一的夏天,我买了冰棍儿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给了我,就坐回床边不理了,而是问我,“看得懂吗?”

“啊?”

他指了指我手中抱的书,我一看是茨威格《异端的权利》,是老师推荐我们看的课外读物,但我对欧洲历史不是很了解,很多地方都是囫囵吞枣的。

“不懂,很深。”

“结合宗教改革的历史看。”他说完又坐回床边,不再理我。

他喜欢一整天呆在那个狭小的黑暗的门卫间里发呆,没有人知道他是否还记得犹太人又失去了他们的应许之地的悲哀,古巴比伦空中花园的美轮美奂,十字军东征的豪迈......

我们家住一楼,一到雨季,过道常淌高于10公分的污水,必须垫砖块像耍杂技般走出小区。

小时候一到下雨天,我妈就会抱怨两句,什么时候能搬出这个破地方啊。小区的公共卫生也是很随性的,实在太脏看不下去了,就有住户跑到门口让张爷爷扫一下院子,张爷爷也就默不出声拿起扫把扫两下,从来不会主动也不会拒绝,这也导致我们院子里只要一刮风什么垃圾都有可能挂进我的书桌上。

由于长期阴暗潮湿的环境,爬山虎已经爬上了我的窗台,阳光透过爬山虎的树叶斑驳的阳光照在我的书桌上,我最喜欢的事,就是坐在书桌旁闻着爬山虎的味儿,沐浴着温暖的阳光,如饥似渴地翻着中外名著、百科全书和名人传记。

我爱东野圭吾,爱王维,也爱鲁迅,最喜爱汪曾祺,那位爱写作,爱美食的温润公子,“如果你来访,我不在,请和我门外的花坐一会儿,它们很温暖......”,我在窗台下放了几盆小花,它们却因为常年无法获得阳光的照射,总是焉搭搭的,一定没有汪先生的花长势好。

我记得小时候,一吃完晚饭我和冯甜甜在院子里逗猫玩草满院子跑时,就可以看到一群群老年人聚集在一起,说着我们家属院要拆迁了,隔壁街哪里哪里又拆了,我们这里明年肯定拆什么什么地,哪里哪里又会盖房子。

然而规划局好像忘了我们这里,当时我就在想铁路家属院会不会成为金字塔一样的伟大建筑,屹立个4000年,让时光都惧怕。

但是人类等不了它成为比肩金字塔的建筑,有一年亚运会,举办前夕,家属院的邻居都说我们这里绝对会拆,会拆,天天一大群站在院子里预计拆迁款有多少。然而,政府只是把家属院外面一周整个用白漆刷了一遍,里面是还该怎样就怎样,家属院的老邻居们好像已经耗尽了所有耐心,开始陆陆续续搬了出去,慢慢又进来了很多新住户。

不过这并不影响我们的正常生活,我和冯甜甜依然是晚上吃完饭就在院子里野着玩儿,甜甜是我表姐,虽然只比我大两个月。

再后来,家属院外面那条街就开始管理了,不能随意摆摊儿了,终于恢复了双车道,串串香店没有外摆区了,麻将桌也不能占到人行道上了,店面里多摆两桌麻将就显得有点狭小了,我妈也不能买到便宜的菜了。每天都要抱怨几句买根葱都要穿过高架桥,那边的路永远都在打围、修路,不是修水管,下水道堵了就是电线坏了,搞得路上灰尘漫天,一点儿也不方便。

紧邻我们家属院的隔壁开始修高耸的写字楼,街头的那家面店也因为修写字楼拆迁了,院子里的邻居们说,他们赔了一大笔钱,媳妇儿和老太太就每天上下午都打牌,晚上跳广场舞了,家里的男人开始遛鸟养狗了,日子过的好不惬意,但我和甜甜再也没有在成都吃到过那么好吃的面了。

写字楼修的太高了,从此阳光就无法温暖我的小书桌,而是下午的时候,写字楼的玻璃幕墙反射进来一缕刺眼的光芒到我的小书桌上,这导致爬山虎长势也出现颓势。

这个时候,冯甜甜也搬出了家属院,他们搬进了一条街之隔的商品房。小区大门两边十多米高大气的罗马柱支撑起豪气的小区大门,两边洁白的充满文艺复兴气质的欧式雕塑白天喷水晚上冒烟,飘飘欲仙的感觉,门卫都是几个年轻的男保安,比我们门口的张大爷气质多了。

他们的小区旁边就是一座大型商场,里面全是最时尚的衣服,只是冬季卖春季的衣服,夏季卖秋季的衣服,搞得我有点时空错乱,串串香、火锅、砂锅之类一搬进商场价格就翻番儿了,我妈说其实吃的都一样,商场里面那么贵,都是骗傻瓜的。大门口立了一个巨大的肯德基老爷爷像,我很多次想进去去吃炸鸡、薯条,我对我妈说能不能带我去吃汉堡包,我妈说那是洋快餐没营养,想吃就回家给我做包子,自家做的吃起才放心。搞得我每次经过肯德基门口都会放慢脚步闻闻炸鸡的香味儿。

姨妈、姨父兴奋自豪地向我们介绍大平层的功能分区,这里是卧室,这里是客厅......

他们在30楼,有特别宽敞的玄关,玄关处摆了一副特别大的大熊猫蜀绣,姨夫是很信风水的,他说家里不能有穿堂风,不聚财,要有遮有挡,形成迂回之势。客厅有一整扇气派的落地窗户,可以随时一览众山小,连卫生间都有两个,甜甜的房间可以看到这个城市的中心,可以欣赏整个城市最美的灯光。

她的卧室很大,采光特别好,向东,一大早太阳就会照进来,阳光可以撒满整张床,床旁边是一面墙的书,上面摆满了各种书籍,旅游、历史、漫画、武侠小说......应有尽有,我忍不住哇地感叹一声:这些书可以借给我看吗?

“肯定可以啊!随便看!想看哪本看哪本,”甜甜对我总是那么慷慨。

那天晚上我回到家,问我妈,我们可以搬出去买新房吗?

我妈瞅了眼我爸:“老大从小就聪明,早知道我也提前内退在门口开个五金店。”

我爸目不转睛看着电视机:“还不是你胆小。”

我妈没理我爸,转过来对我说,“乖女儿认真读书,长大后买大房子,好不好。”

“嗯嗯嗯。”皮球转了一圈儿,又回到到我脚下了。

我爸妈原本是铁路工人,一直辛苦上着白夜班倒班的工作。后因我爸夜班时搬一段儿轴承,手滑轴承倒在了检查台上,扎断了我爸右手一截中指和食指,后被鉴定为九级伤残,单位赔了点钱,我爸休息了一段时间就开始蹬火三轮了,我妈继续上班,生活一如既往地平淡如水,我们的生活一直清贫而安稳。

我爸年轻时喜欢弹吉他,我妈说以前就是看我爸吉他弹得好,歌唱得好才嫁给他的,他以前有一把木吉他,我小时候偶尔还能看他摆弄摆弄,后来手受伤了就没再碰过了。兴趣转到了养金鱼上面,买了一个小鱼缸喂了几尾小金鱼,放在茶几上,之后我们吃饭的茶几面积就少了一半,他没事儿他就喜欢看看游来游去的金鱼,我妈眼里是容不下这个鱼缸的,常说家里已经够窄了,弄得吃饭的地方都没了。

我爸倒是觉得无所谓,常反驳我妈,什么时候茶几摆满过菜啊。我从小的目标就明确而坚定,好好学习,以后找好工作,赚很多钱,带父母搬出这里,买明亮的高楼层的大房子。

甜甜刚搬走那段时间让我愈发有些孤单,通常只能在学校里看到她,不过我很快调整过来,一条街之隔的房子拆迁,削峰填谷过后政府隔了一块地出来,修成了湿地公园,从此我爱上了在那里跑步,我喜欢清晨的空气,毕竟在城市里能找一个空气好不担心车辆乱窜的地方实在太难得。

我依然喜欢在书桌旁看书,我看书不限类型,历史,人物传记,科普,军事,都可以。不过家属院的人也越来越杂乱了,好多住户住几天又搬走,过几天又搬来新住户。

有拖着一家老小来城市打拼的,有年轻的小情侣,有把这里当学区房只是迁个户口的,也有进城务工的单身汉,家属院交通便利离市中心进,又便宜,除了居住条件差没啥缺点了。

但随着流动人口的增多,邻里间的摩擦也增多了,谁把谁的自行车划伤了,谁家的水漏到楼下了,哪家又乱丢垃圾了......几乎每天院子里都有人吵架。

每天都有人搬进来也有人搬出去,人员复杂起来,盗窃案也越来越多了,门口的张大爷是靠不住的,弄得那段时间好多人家里都养狗了,院子里又有鸡,那可真是一晚上鸡犬不宁,热闹非凡,睡一个整觉都是奢望。

我们家因为我妈嫌狗脏,又怕贼,弄得我爸每天晚上睡觉都在客厅,还把沙发搬在门后,睡了好长一段时间。

再后来人越来越少了,老邻居们一户一户搬走了,只剩下我们家和住走廊最里面的一家老两口,两位老人腿脚都有些不方便,平时出来都是轮椅代步,也是在院子里逛逛。我爸妈看见了都会帮他们推下轮椅,他们家独生子常年在XJ做买卖,但为人似乎有点不着调,听说结了几次婚又离了几次婚,让两位老人操碎了心,好几年才回来一次,回来也是一两天又走了,我没见着过人。

家属院的租客也越来越少了,二楼慢慢差不多也就空置了,看连城市新移民也开始嫌弃家属院了。

以前夜幕降临家属院里家家户户和就会星星点点亮起灯光,如今院子里只剩两家人了,一到晚上,院子里漆黑一片,从院子门口走回家,我必须打着手电筒才能避免踩到路旁的污水沟,外面日新月异,家属院里面的时间却似乎静止了。

二楼的长期空置引来了一群不速之客,一群十二三岁的小男孩白天常常在上面跑得咚咚咚的,我真怕哪天他们就把老旧的楼板震垮了。

他们衣着光鲜,大声喧哗,好像有永远用不完的精力,我一般是和这些调皮的小孩子绝缘的。

特别是其中一个,头发又黑又多,像一个刺猬,声音最大也跑得最快,从来都不会一个阶梯一个阶梯地走下楼,下楼都是腾跃好几个阶梯,像飞下来的一样,身手敏捷地就像人猿泰山一样,看起来最活泼很有生命力。

有次我回家,刚好看到他们在二楼,这个“刺猬”直接从门上的窗户爬进房子里,像一只猴子一样,我妈最讨厌他们,天天在家里说他们整天不在家,爹妈怎么都不管管,整天弄得咚咚咚的。

我也在想,看来他们的作业还是太少了,不过我倒觉得他们挺有趣的,如果全世界的小孩都像我一样,那这世界该多无趣啊。

在小学毕业的那个暑假,他们在上面乒乒乓乓折腾了一下午,又下来在我窗外跑过去,跑过来,跑过来,跑过去,这么不知疲倦地来来回回地玩了大半天,总是会中断我看推理小说的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