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pha装beta闯男b厕所这件事其实并未掀起轩然大波。
一则，温、季两人在等警察过来的途中充分尊重了对方的人格体面——主要是季司游逐渐恢复了理智，当然，涉嫌打人的季司游也被一并带到派出所做笔录与接受教育。
派出所的警察显然也是第一次处理这样的事件，没弄清楚事由之前，听那个alpha讲了半天“跨性别人权”；被对方绕得头晕脑胀之后，一句“你现在腺体没割身份证没改你是个锤子beta”终于压得alpha哑口无言。
二则，流量时代里，温、季两人这一阶段都不愿被卷入舆论，一致同意将人交给警察与法官审判更为妥当。
他们对法治与道德建设拥有美好愿景，但他们生于丛林一般的社会，首先习得了如何自保——在此之前，他们也曾热血得一塌糊涂。
不过，再有瑕疵的理想主义者，也不可能完全对社会改造失去兴趣。
在派出所里等待季司游做笔录时，温清纶打开了手机：他要记录下此时因此事而起的敏思，在画稿之中求问，也在追问里求索。
除此之外，他敲击键盘的手指顿了又顿，无数疑问和对社会的不解都似乎马上就要喷薄而出，却又偏偏止于临界那一点。
他发现，在奔波的盛年之中，他已然很久没有动用过自己在偏见压顶中夜奔的能力了——它变成了一把钝刀，磋磨着一颗未老先衰的心。
也不知道季司游是不是和自己一样觉得疲惫了……
想到还在做笔录的人，温清纶停下了动作。
他在一瞬之间拨云见雾——他不过是因为孕期而暂停了自己。
无论这是不是真实原因，温清纶都愿意以此来掩饰和宽慰自己恍然不再纯而赤忱。
“咔——”
夜里照常热闹的派出所问询室自内洞开了门，清脆的动静在喧闹的人声里并不显突兀，可温清纶还是第一时间捕捉到了。
他立马站起身，被因未进食的低血糖打了个措手不及，还是急中不乱稳住了墙壁才堪堪没有摔个趔趄。
“没事吧！”季司游眼尖，着急忙慌跑了过来，把领着他苦口婆心教育一番的民警都气笑了。
温清纶摇摇头，心有余悸地在对方的搀扶下吐出口气。
“对不起，温……阿纶，”季司游突然哽咽，偏过头去执拗地盯着墙壁上的科普海报，“你是不是对我很……”
他喉间泄出一声，似叹似泣：“很……失望？”
温清纶沉默地看着他。
走廊仍旧喧腾吵闹，被季司游弃在一边的警官也接了新的警情，匆匆赶赴现场。
而温清纶一声未吭，目光只负责直戳戳地射向那个罚自己面壁思过的男人。
他始终没有等到季司游回眸，即便是连续搞了好几次小动作，甚至还用膝盖顶了顶对方后腰。
看来，季司游是真的自闭了。
温清纶大概知道他为着什么而郁郁，毕竟他都饿了这么久，刚刚还差点摔了。
两个人在一起，总得有一方要主动踩踩面前横亘的坎。
于是，温清纶大声给叶白薇发了条语音：“妈，放心啦，我们过会儿就回家了……吃了吃了，你和如龄，咳，姜阿姨好好打牌。”
他就瞅着季司游的后脑勺，心下明了，这人下一秒绝对要转过头来，再也顾不上跟自己生闷气。
不得不说，季司游的后脑勺让姜如龄“睡”得很好，又圆又饱满，上面并排着两个发旋，一看就是个聪明的小天才。
温清纶看得啧啧称奇，觉得在这颗脑袋面前，乔布斯来了也得甘拜下风。
嚯，这大概就是那什么眼里出西施吧……
“回一回神！”
思路被贴在耳垂上的温热指腹轻柔地打断，温清纶被自己刚才腻歪唧唧的想法搞出一脸可疑的红晕。
咳，要矜持。
视线飘移，错开他面前的季司游。
季司游：“我向你认错，我会保证不再会有下一次。”
温清纶悄咪咪瞄了眼。
啧！大狗狗一样湿漉漉了眼睛睫毛！
怎么看怎么戳心巴！
季司游：“你愿意原谅我吗？”
没等他说完，温清纶就窜出了一个“好”。
窜完，温清纶倒是后悔了，妈的，跟米奇妙妙屋似的，也太不体面了吧。
季司游终于喜笑颜开，克制不住地揽住他、贴贴他，低声告诉他：“谢谢你，一如既往，且永远。”
温清纶别扭死了，只觉得周围谁谁谁都在看着他俩议论纷纷，埋在季司游怀里小声抱怨：“你烦不烦……”
像是提前约定好那样，两人短暂地拥抱了几秒，心跳加速的失重感沉得又像过了快一个世纪。
良久之后，两人默契地放开彼此。
季司游牵起了温清纶的手，熟稔地拐带进了自己兜里。
“一定很饿了吧？”
温清纶用力地点头：“你也一定很饿吧，那就是正正好。”
季司游眼睛慢慢再次明亮。
在无论怎样的暗夜里，他们都是彼此的火光。
·
很久之后，温清纶才得知季司游默默带领易阔一众律师，开始接触跨性别议题相关的案件。
而他的恩师李慈润，则是在他的说服下，开始于几所高校内推动与主导这一议题的系统研究。
即便校方领导和各研究院虎视眈眈，也不愿意去碰这块争议颇大的“肥肉”，毕竟他们比谁都怕被乱扣政·治·正·确帽子。
学生、学者和自由媒体人间，其却是一呼百应。
没办法，自己的爱徒（还是个想法和她不谋而合的），李慈润只能原谅和宠着。
——当然，这位没什么积蓄的恩师三番五次警告季司游，声称若是研究课题申报经费批不下来，她就去薅有个叫易阔的律所去。
……
在这场余韵注定久远的运动里，任何一人，即使顾忌着自己背负的重量，但也始终没忘记分力加入拨稳天平的大军，这样的“不自量力”早已刻进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