类似悸动的气氛“啪叽”摔死了，温清纶：……妈的，拳头硬了。
“嘶，”季司游凑近了些，看样子是在评估温清纶自己给自己“刮”的胡子到底值几分，“要不我帮你吧？”他抬眼，看着温清纶，一脸认真，“我技术还算过关，绝不会让你见血的——啊！”
温清纶无情一巴掌按在人脸上扒拉开：“吃饭！”
有了温清纶的带头作用，两人很快就把饭菜摆上了餐桌，关于如何入座的问题，季司游死皮赖脸地一屁股坐在了温清纶旁边，理由是“这鱼肉刺多，我怕你没戴眼镜挑不出来”。
“……哥，咱俩中近视的那个人好像是你。”
季司游脸不红心不跳地换了说辞：“哦，那麻烦你受累给我挑挑刺。”
无聊，这鱼根本就没有刺好吧，温清纶腹诽，在水煮鱼里夹了一筷子干辣子放进季司游碗里：“喏，不挑食哦。”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季司游回以一撮连枝的花椒：“这个好，能把人麻翻。”
两个大男人学着小学生一样斗了半天嘴，一大盆鱼最后统统被消灭干净，连温清纶一个动辄孕吐的孕妇都刨了2碗饭，是他这2周来唯一吃得舒畅的一顿饭。
如果认真计算的话，自从季司游出现，他这一两天内体验了好多得知怀孕以来的“唯一”。
季司游就好像有会魔法一样，有他在的时候，肚子里的崽都安静了不少。
汤饱饭足，季司游想起来温清纶之前貌似在手机上按个不停，他手底下要是换成个算盘也不违和，问道：“吃饭之前，你好像在算什么东西？”
“粗略算了一下养个娃的成本，”温清纶觉得有点腻，但又不好意思麻烦季司游，索性拿来做交换条件，“你要想知道更多的，就拿昨晚上泡的那种水来换。”
“不如换一个条件，你要想喝这水直接使唤我就成。”
季司游麻利地兑好一杯，递给他：“尽快喝，因为怕蜂蜜挂蜡，所以用的温水。”
“谢谢，坐。”温清纶把自己的手机挪到两人面前的中线处，指指上面那个7位数，“这还只是我排除掉课外兴趣班、补习班之类加总出来的数额，光是大宗开销之和就达到了这个地步，还没算入物价指数变化以及特殊情况下的溢价。”他以手支颐，半是感叹半是询问，“貌似不太划算。”
“我倒觉得你计算了太多非必需的开销——我能用一下你的手机吗？”得到温清纶的许可，季司游把计算器里的数字删去一位，随后又输入一个“÷”和一个“2”，“况且，你又把我忘了。”
如此和谐的气氛里，温清纶暗暗吐舌头：“抱歉，我会学着改，下次一定。”
“你已经有打算了？”
“不算，还需要更深思熟虑一点。”
季司游赞同：“的确，很高兴你愿意和我分享你的想法。”
“装过头了季司游，”温清纶一口饮尽杯中水，起身端上碗筷进到厨房打算洗碗，“如果你一开始就仗着是孩子的另一位父亲而对我的决定指指点点，我早就让你有多远滚多远了——你空着手跟进来干什么？带上碗啊！”
季司游呆滞地看了看自己空着的手：“噢……你为什么突然愿意留下ta了？”他特别愿意相信，但显然事实间存在的不合理更让他在意，他追问温清纶，“你昨天还、还……”还准备去不正规的医疗机构违法犯罪呢。
温清纶往灌满洗碗池的热水里挤压着洗洁精，头也不回地答道：“可能是怀孕让我的判断力下降，连带着拉低了我的心狠手辣——”他突然回过头来，“不对啊，罪魁祸首是你不是ta诶。”
季司游举手投降：“全都怪我，我承认——你别挤多了，待会儿洗完手又得痒了。”
“知道了，你怎么这么啰嗦？”温清纶转身甩他一脸水，“没话讲就出去。”
“有，当然有。假如，我说假如啊，”季司游上前去，很有眼力见地没有掺和到洗碗这件事里去，“那你打算怎么告诉父母这件事？”
温清纶手一顿，靠，他完全忘了这回事！
自从季司游威胁T大把相关帖子删了个干净之后，温清纶压根不担心风声传到温涛和叶白薇哪里去，天高皇帝远的，况且班主任老刘也绝对收到了学校的指示不会联系他的家长，消息总不可能自己长出脚跨越2千多公里去钻两位长辈的耳朵。所以这2周他的精力都主要拿来逼自己接受事实，哪里还顾得上家里某位**“老封建”？
一想到温涛那张苦瓜脸，以及温涛百分之百就让他连人带崽滚出家门的可预见性，温清纶就头疼起来，他索性撂挑子不干了：“没准备，你看着办，我是孕夫。”
肚子里的家伙可能意识到自己又被温清纶考虑送走了，立刻开始造反，油脂被洗洁精溶解后的难闻气味把温清纶今日的第一次孕吐给勾了出来，他立刻捂着嘴跑向卫生间。
季司游这次顺利地跟了进去，又是递纸又是送水漱口的，好一通折腾之后，他扶起温清纶无奈道：“怎么一说到你爸妈，你紧张成这样？”
温清纶要强地摆摆手：“我没紧张，我就是不想对付我爸——季司游，咱俩要真是合伙养娃了的话，你自己对付老温去，我只能祝你好人一生平安。”
“……你先坐下休息会儿吧。”
“不，扶我起来，”温清纶一脸坚毅，“我的碗还没洗完呢！”
季司游：……
温清纶开始假哭：“呜呜呜我不想怀孕了怀孕好难受……”能让这么一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物不顾脸面地嚎，看来是真的很难受了。
季司游配合他：“那出国去堕——”
“呕！”温清纶又干呕着扑回了原位。
“……这小朋友是不是能听到？”
温清纶哀怨无比：“你才发现啊，每次我一动念头要拿掉ta——唔！没有没有！”真的说不得，他忍着恶心拍拍肚皮，“你爹我签证都没有，坐黑船偷渡出去放弃你啊？宽心，给我老实点。”
季司游不动声色地蹲到温清纶身旁，隔空对话他还没满2个月的崽：“你爸爸我虽然有签证，但是也过期了。”
“你谁爸爸呢？”温清纶以为季司游在占自己便宜，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ta爸爸，”季司游一指对方的肚皮，朝温清纶肯定地点点头，“有我一半的股份，你否认不掉也收购不掉。”
“……你好无聊。”
季司游把他重新搀扶起来，端起台前的香薰让他远远地嗅了一口：“好点没？”
“还好。”
于是季司游把他的胳膊担在自己肩膀一侧，稳着人往外边移动，而不是直接将人打横抱起，或是拿手掌掐着对方的腰用上一种根本更加费力的姿势。
温清纶立刻就意识到了季司游的肢体动作都在传达着“非礼勿碰”，这也是温清纶认为两人关系未明朗之前最好的相处模式。他借着季司游的力，轻而易举就拖着疲软的身子走动起来，这让他在获得便利的同时也没有陷入一种“我真没用”的窘境。
他面前的这个人从来都会用最自然的态度来包容他的棱角与脾气，好像骨子里便是如此的淡然、敬远，最热切的一部分都只在床底展露。
季司游很快就带着他走到了客厅沙发边上，温清纶根据对方的肢体语言感知到了季司游将自己整个地放进沙发后就试图抽离，可他现在有话必须即刻说与他听——
他拽住了将要起身的季司游的衬衣领口。
没有防备的季司游弓着腰被人一把拉扯靠近，只能手忙脚乱地两只手撑在温清纶两侧，而惯性使然，季司游的脑袋向着前方低处突进了一段距离，乍然撞进了温清纶的鼻息之间。
“季司游，”温清纶低低地喊他，“你要是害怕就抓紧沙发，我要告诉你我的决定了……”
字语的每一次吐露都只会让小小的方寸急剧升温，在被季司游的肩背框出的天地里，温清纶抓住了那双仿佛永远都凝着细碎冰砾的眼睛——黑润的眼眸倒垂一个他，也只有他。
“嗯，那你害怕吗？”季司游也用气音问他，他身下坐着一汪将要掀起波澜的活水，于是他放任自己放软了脖颈，垂落的额头片刻间便抵住了活水颤巍的眼。
波澜的起势变得细腻如春。
“……不怕，因为我注定终身探险。”
“不巧，我也是。”
“你要听好了……我想替对这个世界陌生又好奇的小生命完成一场旅行的保驾护航……我想分出一半的生命去教会一个纯真的灵魂学会好奇、学会共情、学会敬畏。”
“我一直在听，那么——合作愉快？希望我也可以有机会让ta探索生命的永恒动力……像他的爸爸一样……和他的爸爸……一起。”
米兰·昆德拉有一句话，大概意思是“生小孩的前提是，你已经证明了人生是快乐的”，送给你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