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孩子到底是没保住。
躺在床上的那一刻，我已经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
裴玄匆匆赶来后第一时间不是关心这个孩子，反而是愤怒的指责我。
「许洛兮，你胡闹也得有个限度，怎么能拿孩子开玩笑！」
「不过是一枚狼牙罢了，为何不愿给她！如今不仅害的孩子没了，更害得阿音愧疚早产！」
原来从始至终他都是为了沈音。
失去了心脏，如今又失去了孩子，我的这副躯体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早没了同他争论的力气。
但凡裴玄在意我几分便会发现我的不对劲，可他满心满眼都是早产的贵妃，根本顾不得刚刚小产的我便又摔门离去。
我在满屋子散不去的血腥味中疲惫痛苦的晕睡了过去。
然而让我没想到的是，等再次醒来。
裴玄竟抱回了一个浑身青紫，就连啼哭声都十分虚弱的襁褓婴儿。
「兮兮，听话，阿音是贵妃，她的孩子必须是皇子，所以从今往后，这个孩子就是我们的女儿。」
「你不是喜欢孩子吗，以后你就是她的娘，日后也不用再自己承受生育之苦了。」
我知道他有多过分，却未曾想过会如此荒唐。
我撑着一口气坐起来。
「欺君之罪，为了她，你是不是连死都不怕！」
「许洛兮！」
裴玄动了怒「今日本就是你冲撞阿音害得她早产，如今也算是将功补过，你能不能懂点事！」
事到如今，他毫不关心我和他的孩子，反倒是为贵妃不要的女儿开始打算将来。
在他谴责压迫的眼神中，我的眼神变得毫无波澜。
爱，恨，怨，憎通通都消失了。
「兮兮……」
裴玄有一瞬间的慌乱。
「你怎么了？」
似乎到此刻他才终于注意到我苍白到毫无血色的脸庞，微弱到听不见也看不见的呼吸。
我淡然收回视线，缓缓躺下。
「既然如此，从今往后她便是你的女儿吧。」
6
宫中贵妃诞下皇长子，圣心大悦，晋升贵妃为皇贵妃，并赐下协理六宫之权。
而那个被换出来的公主则留在了将军府，成为了将军府嫡女。
裴玄有意让她同我亲近，特地将她养在我的膝下。
可我只是将她扔给奶娘照料，从未给过她多余的眼神。
可裴玄却不乐意了。
在一次午后他撞见公主吐奶后不停的咳嗽，气得踹开我的房门将我从床上扯了起来。
「许洛兮！你明知念茵是早产，本就体弱，为何还对她不管不顾！」
念茵，念音。
取这名字的心思昭然若揭。
我平静的直视他的眼睛。
「那将军想要我怎么做？」
「把她当成自己的亲生孩子，不眠不休的照顾着是吗？」
如今我的身体已经一天不如一天，同他说话都格外费劲，眼前模糊到甚至快要看不见他的样貌。
裴玄气急败坏，捏着我手臂的动作越发用力。
「她还只是个孩子！你何苦跟一个孩子过不去！」
「难道你还非要害死她不可吗？」
多可笑，裴玄竟真的想要我将害死亲生孩子的仇人之女视若己出。
可如今我心口空荡荡的，竟生不出一丝一毫的气愤来。
「若是将军不放心便领回去自己照看着吧。」
裴玄被我无动于衷的态度气的拂袖而去。
他离开后，我喉间涌上一股腥甜，弯腰痛苦的咳嗽起来。
不一会儿，白色的帕子上便染上了猩红。
7
没了那颗琉璃心，我的身子一天天衰弱下来，一天中除了喝药的时间几乎都在昏睡。
桃枝总在我的床前哭，可我睁开眼她又偷偷擦干眼泪挤出笑来问我想不想吃点东西。
窗外不知何时落了雪，白茫茫一片。
我扶着桃枝的手走进了雪地里，突然想起几年前也是这样的一个雪天。
我军中了埋伏，我和裴玄与军队走散。
那时裴玄中了毒箭危在旦夕。
我替他吸出毒血，简单处理伤口后便背着他在茫茫雪地里走了一天一夜。
天上的鹰将我们当成了猎物紧追不舍。
我只能忍痛割肉喂鹰争取片刻喘息的机会，又趁它落地时扑上去杀了它。
那也是雪地里唯一的食物。
哪怕后来裴玄替我找寻名医，可我的腿还是留下了丑陋的疤痕。
若是大祭司和芳姑姑在，定然又要骂我傻了。
想起芳姑姑，又不可避免的想起我最爱吃的枣泥酥。
听见我愿意吃东西桃枝激动的快要落泪。
「奴婢这就去做！」
桃枝前脚刚走，裴玄后脚就来了。
他用力掐住我的脖子，眼神凶狠到恐怖。
「念茵只是一个孩子！你为什么要下此毒手！为什么！」
原来是那个孩子中了罕见的蛊。
不巧的是整个将军府会蛊的就我一个。
看着裴玄厌恶憎恨的眼神，我突然觉得比起承受病痛的折磨，就这么死了也不错。 窒息的痛感让我眼前阵阵发黑，胸腔疼到快要碎裂，一股腥甜涌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