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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终结与开端14(1 / 2)

我的幻想、我的现实、我的爱恋,她们水火不容,她们形同陌路。

我很喜欢加德满都这个城市,虽然我从未去过那里,对尼泊尔也并无好感,甚至连它的照片也没有看过——我只是喜欢它的名字,或者说,喜欢这个城市在这世界上最美丽的语言里的称呼。在我的幻想中,它应该蒙着马丘比丘的神秘面纱,扎根于失落的河谷。每到日暮,总有龙禽在夕照之下飞翔在这座城市的上空,在路易十四时代的巴黎城的尖塔——我分不清那是哥特式还是文艺复兴式,但我可以确信不是洛可可式——上盘旋,在嬉皮士与朋克还未席卷的曼哈顿群楼间穿梭。这个时候,总有一位卡西莫多站在帝国大厦的顶层,吹响用珍珠点翠装饰的长长号角,宣告一日的终结。

后来我查了资料,百科这样告诉我,这是一座沐浴在劣质印度香料中的城,这里的菩萨既有天竺恒河畔裸着上身好似生番的暑热,也如故国魏晋时体态修颀衣带飘飘的秀美。印度教的苦行僧们在街道上请求施舍,举国不食牛肉,雪山上圣洁的云彩好似迎客厅堂上彩线织就的地毯。这座城中流传着痢疾,在2019年全球城市排名中居于我所熟悉的那座泉城之后。

而我第一次听到密银城这个地名,下意识地把密银当作《指环王》里面的秘银——也许在某种语言之中它们是同一个词语——这让我想起了儿时看过的一部电影,电影之中hero与他的heroine在那座名为加德满都的城市相遇,随后坠入爱河——但这部电影与J·R·R·托尔金并无关系。

我不曾到过莫斯科,也未尝踏进圣彼得堡——不过我读过托翁的大作《复活》,简单地见识过沙俄的陪审团是如何工作的。他们在法庭后排的长凳上坐着,履行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职务,穿黑色的正装,好似墓地里面一排排的石碑。现在的我正是这样一块石碑,虽说我身上的礼服并不是纯黑色,而是黑红相间——卡特琳娜小姐秀发般的红色。

卡特琳娜小姐正坐在我身边,嘴里咬着一杆笔,玩弄她纤细但有力的手指,好像一朵不断绽放随后又不断凋零的兰花。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正在用干巴而单调的声音念着某位诺克萨斯军人的累累罪证,我并没有心思听他的长篇大论,只是打量着他那被茶水染得脏兮兮的眼镜片。这个人是什么时候开始有喝茶的习惯的呢,是在艾欧尼亚的军旅生活中么,看来他也许是杰里柯·斯维因幸存的几个部下之一,才能获此殊荣来做这法庭或者说杜马的检察官。

我轻轻挪动了一下身子,让大腿撞上卡特琳娜翘在长椅上的脚趾头。

红发姑娘从手指游戏之中回过神来,她咧嘴一笑,好像被主人发现偷懒的小猫。她捡起放在桌上的写字板,取下嘴里叼着的笔,蘸了蘸墨水在上面涂画。我伸手摸上女孩裸着的小脚,她尝试用脚趾夹住我的手指,我只好在她脚底板上挠了挠:小卡特顿时笑得喘不过气来。

那个古板的检察官惊诧地看向我们,与他一同看向这个角落的还有其他在座的陪审团石碑们,他们在又高又硬的领子上像摄像头一样转动僵硬的脖子望过来,卡特琳娜小姐连忙把头埋进我的怀里。我搂住她温暖的腰肢,把她抱在膝上,冲着这群摄像头先生女士们微笑——主持这场审判的杜·克卡奥将军仍然挂着那张波澜不惊的冷漠面孔,他懒洋洋地举起小锤敲了敲,那些石碑便又扭着身子转回去了。

我抚着姑娘柔顺的头发,握住卡特琳娜手里的笔,在她怀里的写字板上写道:你父亲不理睬我们呢。

卡特琳娜小姐撒娇般地撅起嘴巴,她用手指在我手背上点画:雨先生是大笨蛋。

我尝试翻看写字板上卷起的纸张,卡特琳娜捏住我的手,她昂起头,轻轻咬住我的耳朵:“不许看。”

我只好再次握住她手里的笔:好无聊,我要睡着了,那个人念的东西简直比我高中班主任的课还能催眠。

她体谅地俯身亲了亲我的手,她是应该补偿一下我——毕竟我是因为陪伴她才会来参加这枯燥无味的法庭,并应下一份陪审团员的差事——当时我并不知道这差事有钱可拿,自然也不知道要每天起个大早到这不朽堡垒大门外边的露天法庭里面点卯。真是可怜,我明明应该在这个美好的清晨搂着身边的姑娘睡懒觉的,我想像着柔和或者说阴郁的晨光从纱帘缝隙之中照到卡特琳娜小姐脸上,让她像熟睡的婴儿似的皱起柳叶般的眉毛,然后我会闭上眼装作尚未醒来,让女孩毫不留情地把我拆穿,就像刚刚过去的这几天的早晨那样。

自达克威尔先生为了诺克萨斯的未来向我们献出了他的生命之后,我的生活进入了一个全新的阶段,而这个阶段的主要目标是让我的女朋友卡特琳娜小姐成功当上诺克萨斯的皇帝,这是她在她那冷淡的父亲与滑稽的斯维因统领面前对我曾经提议的答复。那位杜·克卡奥将军自然恼怒万分,他几乎要抽出那把能够藏在手杖里的短剑与我火并,随后又暗示卡特琳娜完成她接下的刺杀任务——他似乎从未想过我能够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把他冷漠、狂热而有点神经质的女儿拐到手里。但事实并不如他所愿,卡特琳娜小姐干净利索地表达了她的意愿——她要去做一个政客,而不是政客手里的刀子。

志得意满的斯维因先生圆滑地表示这个新生政权在最近并不特别需要武力支援,诺克萨斯之手的部队正在首都为所有负隅顽抗的反对派准备裹尸布,这支在北国与冰雪和蛮族为敌的军队已经在这座城市的街道上泼洒了足够多的鲜血,卡特琳娜小姐完全可以学着去把这些鲜血粉饰成草莓果汁。

“哼。朽木不可雕也,一个连自己家族都能背弃的诺克萨斯人,呸。”这位从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将军骂骂咧咧。

“就像一个连自己君主都能弑杀的武官,是不是?”从我这里除了油腔滑调之外什么都没能学到的卡特琳娜小姐快活地回敬,虽说我把这种油腔滑调看作至少有一点理智的象征。

“这是为了诺克萨斯的大业。”

“也许部分是为了诺克萨斯的大业能落在你自己手里?得了吧,我的好爸爸,不要把我当成一个七八岁满脑子军国主义的小傻瓜来糊弄。我说了,我要进衙门,我要当大官。”

杰里柯·斯维因统领表示他对军国主义这个词很赞赏,惊奇于卡特琳娜小姐对汉语词汇的掌握程度,于是他很和善地阻止了杜·克卡奥将军进一步的动作,建议卡特琳娜小姐可以从参观公开审判做起,了解一下诺克萨斯的官僚体制和运作过程。

“请等一下,雨先生。”我和卡特琳娜小姐正挽着手准备踏出这间书房,老头儿把我叫住了,我回头,他给了我一个文质彬彬的微笑,“老夫还有一些事情想必阁下会很感兴趣。”

“请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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