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自来水，你不用挑水，家里啥都有，您就好好的，玩就可以了！”孙女轻声哄道。
“娃娃别冷着了！”凤奶奶看了看屋子外，便拉着华蓉的手叮嘱道。
华蓉便老老实实的答道：“不会，学校有空调，奶奶要不你跟我去住一段时间吧？”
“我不去，乖孩子，我身体好，能吃能睡。你家也有老人，你不能偏心，他们也要你去照顾喂，”凤奶奶安慰华蓉。
华蓉便不再说什么，靠在凤奶奶身边坐着，一起看电视。不一会儿，祖孙俩都睡着了，依偎在一起，呼息均匀。
等凤奶奶醒过来时，华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儿子站在屋子里，电视也被关了。“娘，儿媳妇才生了娃，要坐月子，香兰要去伺候月子，我和华明的活路还没做完。”
凤奶奶便冲儿子说道：“你过来!”
儿子便走过去，凤奶奶便拉着儿子的手，一直在儿子手上摸索。“你也六十多了，你要把身体照顾好，还有香兰，那几年生两个娃娃吃了亏，身体也差。你要多想着她！你爸爸这些年，煮饭熬汤的伺候我，我活了八十几岁了，都是你爸爸养出来的。你要对香兰好，她给你生了两个乖娃娃。”
“妈，我知道！”儿子便捏着母亲的手，蹲下身子靠着母亲身边，默默的掉泪。“妈，等过一段时间，我把活做完了，就回来种庄稼，就回来陪你。现在我回来是真不行，全家不能只望着华明一个人，我动得的时候，总得找点钱，以后我和香兰老了，总得有点老本。”
“你做你的事情，你不要挂念我，我身体好！”凤奶奶说，“你有一家人要养，一大家子都围着你和华明，你们把孩子照顾好，把家兴起来就对了。”
儿子说：“妈，我叫华蓉每天来看你，屋子里安装了监控，你有什么事情就冲监控说话，监控装的和香兰娘家一样的。”
凤奶奶便说道：“那要好多钱，别费那个钱啊！你们挣钱也不容易！”
儿子说：“妈，你不要心疼钱，你身体好我们在外面做事情才放心！”
屋子又一次变得冷冷清清的，凤奶奶将几间屋子都锁了，老头子坐在檐下的水泥台阶上，凤奶奶便在屋子里冲他嚷，“那台阶上凉，你不晓得来屋子里坐？”见老头子不理，凤奶奶便抱怨，老头子便默不作声的往屋子里走去。
凤奶奶跑去厨房作饭，冰箱里满满的都是菜和肉，但凤奶奶只颤巍巍的打开看了一下，便默默的熬粥去了。煮好饭，舀了两碗粥端到桌上，又热了一盆杂和菜端出来。就去叫老头子吃饭，四处里寻不见人，心想这老东西又下地去了，便抱怨了几句。坐在屋子里等了半天，也不见老头子回来，只好自己先吃了。冰冷的饭菜对她没有什么不适，她喜欢吃冰的粥，虽然老头子知道了要骂她，她花了很长时间吃饭。自己吃好后，就去找了一些碎屑木柴放灶孔里，将饭窝在锅里，她寻思老头子回来就能吃上热饭。
村子里的路仍然没有硬化，华蓉也不会开车，所以往来都是租车送到村口，然后走路进来。华蓉带了很多菜和肉，冰箱都快装不下了。凤奶奶看着华蓉憔悴的脸，心疼得紧。华蓉每次来都是匆匆忙忙的，洗衣收屋拖地，做完就急急忙忙走了。凤奶奶想帮忙，所以华蓉没来之前，她自己能做的就做一些。她担心华蓉的身体，也担心华蓉的安全，她拉着华蓉的手说，“蓉儿，你忙就不要来，我可以的！”
华蓉就笑着说：“奶奶，没问题，下个月爸爸就回来了。”
村子里本没有多少人，凤奶奶不想华蓉一个女人家在这样的村子里进进出出，她舍不得自己的孙女儿。“你爸回来做啥？他这几年能挣钱，华明不是说要买车吗？还得挣钱，别想着我。”
华蓉安慰道：“没事，奶奶，他回来种点庄稼和菜，再养点鸡鸭，这样挺好。”
凤奶奶便不说话，只是拉着华蓉的手不松，一边的老头子阴郁的坐在那里，一声不吭。凤奶奶本想骂他几句，却又将话吞到肚子里去。“都是我们这帮老不死的，拖着儿孙！”凤奶奶内心嘀咕道。
凋零的村子很冷清，到处都是残垣断壁，那些欹斜的梁，漆黑的屋架上缠满了藤蔓，冬天的风在其间穿梭。凤奶奶不愿意出去闲逛，几个认识的老姐妹都死了十几年了。本来娘家还有个兄弟，有时候背着一个背篓，里面放着一点东西，有热天有新磨的淡黄色的散发着清香的嫩玉米粉，有新摘的头茬圆滚滚的嫩南瓜，也有冬日里的一块熏制得金黄色的腊猪肉，还有那树下新摘的红透了的桔子......。这些凤奶奶都爱，其实他更爱的是她的亲人还能常来探访他们。当兄弟回转时，她们又同样将相应的物品放在背篓里让他带回去，在这种来来回回的赠送中，只是一缕即将断折的牵挂。“都没了，”凤奶奶嘀咕道。想起兄弟因为栽秧后没洗脚，想去崖边砍一根技条绷秧棚，就这样脚一滑滚落深山，心里又多了一些埋怨和孤独。
这天华蓉来过之后，凤奶奶特别开心，凤奶奶对着监控说“蓉儿，你把两个娃娃带好，别冷着了哦！”然后凤奶奶就回屋子里收拾打扮，她找了一条漂亮的围巾给自己戴上，并问老头子，“我戴这条围巾好看不？”
老头子就只是笑，凤奶奶也笑，戴好围巾，凤奶奶便将几盘菜放在篮子里，又拿了几叠黄纸和一个火机，随后就出门了。老头子也便跟着她，凤奶奶颤颤巍巍的在前面走，老头子则静静的跟在她身后。“今天的太阳真暖和，”凤奶奶在心里想。
儿子下了班后，就翻手机监控，叫了半天也没见有人回应，手机也没有接听，心想娘怎么不在家，便打电话给华蓉，华蓉也才下班，正在接孩子的路上。接了孩子，将孩子托付给邻居。自己租了一辆车往老家赶，一个小时后华蓉终于到了家，见大门紧锁，心想这个点奶奶是不会出门的，沿着屋子四处寻也没见奶奶的身影。便急忙掏出手机翻看监控回放，那边华明也和父亲在看回放，半天终于发现凤奶奶出去了。华蓉便沿着出去的方向寻，大约寻了一里多地，却见爷爷坟边似乎靠着一个人。华蓉心想一定是奶奶，就走近去叫，奶奶也不应，华蓉心猛地一抖。便冲过去搂起奶奶瘦小的身子。华蓉将奶奶搂在怀里，又伤心，又害怕，靠在爷爷的坟堆边，像一只蜷缩在泥堆旁的小猫咪，泥土还散发着新翻的味道。华蓉全身筛糠般的哆嗦着，她掏出手机一个又一个的拨打电话，几乎打遍了所有亲人的电话。孤独和恐惧伴随着黑夜一起压了下来，华蓉像个无助的孩子一般，她亲吻着奶奶的额头，紧紧搂着奶奶，凤奶奶身子僵直着，脸上却挂着幸福的微笑。